【昀正】【张显宗x方俊生】旁观者

注目:

《无心法师》张显宗x《风雷急》方俊生;

第一人称;第一人称单箭头方俊生预警;张方双箭头;

5k字一发完,tag不妥删。


——


我很爱方俊生,并觉得比张显宗爱方俊生多很多。

 

(1)

 

张显宗在薄雾弥漫的清晨里站得也像一棵树。

他就这样远远地站在巷口,手里提着新鲜温热的杏花楼点心,暮春的花瓣稀稀落落洒在他肩膀上。若不是方班主日日早上喊我去给他开门,我断是要让他站上两个钟头才好。自然,我打开大门的时候也是没有好脸色的。可张显宗并不在意,他见我不情不愿地推开戏班大门,便逆着光穿越花雨而来,立于阶下朗声说要拜访方班主。

 

张显宗说完并不等我反应,而是伸手正了正帽檐,拔足往院内走去。硬皮靴子踏在石砖上铿然有声,军用斗篷当风飘扬,带着呼啸而过的飒爽长驱直入到方班主的里屋去。我早就知道他俩在做些什么勾当,甚至听了无数次地墙角,暗暗幻想那个压在方俊生身上的人是我。

可怎么会是我呢,我只不过被方班主早年捡回来的弃婴,小厮一样养在身边,照顾班主的饮食起居。他做事多不避我,大概还当我是个孩子。好多次,在张显宗进屋的一两个时辰之后,他总会叫我,“小满,”声音有点沙,平时他全没有这样,“帮我拿套换洗的衣服吧。”

 

那些换下来的衣服有的被撕烂,有的上面沾满了难以言喻的湿迹,我看完之后浑身都燥热起来。“张、张参谋呢……”我嗫嚅着嘴唇。更衣之后的方俊生背对着我侧躺在帐子里,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腿,“他走啦。这一大早上劳军的,累死我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吧……”

 

(2)

 

不光是来戏班,有方班主戏的时候,张显宗也一场不落地来捧场。可我不愿意让他多来,不光是因为他来了就要在后台围着上妆的方俊生碍手碍脚,更是因为他差点惹出了大麻烦。

城里达官贵人红白事总要搭台唱戏,唱得多了也就有老主顾愿意包班主晚上接着讲戏。可张显宗场场来接,挡了不少人的路。甚至有人发了狠手段,扬言要给方俊生下药坏了他的嗓子。来人怒目圆睁,眼看在方俊生的手腕子上都掐出了印儿,说什么也要把方俊生带走。张显宗把方俊生拦在身后,从腰掏了枪出来。“我倒是要看看,是公子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子儿快。”他目光如炬,连鼻尖的那颗痣都透着狠戾。外强中干的油头公子哆嗦着松手,据说跑得时候差点尿了裤子。

 

我私下曾经冲方俊生抱怨,说不知道这是张显宗想保护他还是想害他。方俊生扬着头问我,“你愿意我每天在不同的人身子下面做跟张显宗做的那些事儿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当然不想,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今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保护我,已经是我的幸运了。这乱世红尘里,我还能要求些什么呢?”方俊生的眼睛很澄澈,他演过很多秋波流转的角色,却都没有这一刻更美。

 “小满,”方俊生摸我的脸,指尖所及之处星火燎原,“我把你抱回来养大,你理应叫我一声爹,可我这脏德行,有什么资格当老子啊?等我老了,唱不动了,或者遭人害了,你就一卷草席埋了我,自己找活路去吧。”我转过头去,温热的眼泪流了一脸,我说,“班主你别瞎想,没什么事儿您早点休息吧。”

方俊生在我背后说,“小满,我可不值得你爱。”

 

(3)

 

方俊生那颗七巧玲珑心什么都知道,就连这出乱世都被他言尽了。自从入冬以来,日本人愈加猖獗,不仅包了几场梨园戏,把白骨瓷碟都砸了好几十个,还美其名曰请实则是绑了方俊生去给他们唱堂会。这下连护花使者张显宗都拦不住,人家日本人有成千上万杆枪,根本不在乎他手里的那把。

张显宗把穿着皮毛大氅的方俊生扶下汽车,再送到司令部的大门里。接着就像往常的清晨在门口等我开门那样,笔直地跟司令部的警卫员一起站岗。

 

方俊生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站不住,他脑袋贴在张显宗耳侧低喃,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他说,“我操他们姥姥。”这事儿是方俊生后来躺在床上跟我复述的,他说在他模糊的记忆里,这句话之后,张显宗就掏出枪啪啪啪地朝天空放了一轮,日本兵狩猎似地把他们团团围住,有上百个绿皮影子晃来晃去。接着他们粗暴地拉开张显宗扶着方俊生的胳膊,方俊生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张显宗被日本兵架着拖进司令部,眼神潮湿,直直地盯着他。

 

(4)

 

我在家里等到后半夜仍不见方俊生回来,虽然心下了然班主这是羊入虎口,准叫人吃干抹净才算完,总归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披衣出门寻他,却真的在司令部街角的墙根找到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方俊生。

 

关于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方俊生不止给我讲过一遍。他说那是一个雪天,水都冻冰了,他就在梨园街口的墙根底下发现了裹在蓝底白花被子里的我。我哭声嘹亮,方俊生戳着怀里我的脸蛋说这幅嗓子扔了可惜,便留下来养。只可惜我变声之后泯然众人,方俊生也不赶我走,只是留我当他的贴身小厮了。

现在这幅情景仿佛从十几年前的光阴中穿梭而来,换做是藏青色大氅里的方俊生被我拥在怀里,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说不出整话,“显宗,显宗还在里面!”他的手费力地拽住我的领子,把我的心都揪痛了。我一使劲把他横抱起来,冲他许诺,“先跟我回家,我待会儿去求顾司令想办法捞人。”

 

方俊生没挨到回家就头一歪晕在了我胸口,直到我帮他换了衣服塞进被褥,并且给顾司令打了一个陈情悲痛的电话之后,才悠悠醒转过来。我攥着他手掉眼泪,问他身上这么那么多伤,那群王八蛋上床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方俊生神色赧然悲怆,他说小满你不懂他们怎么对我,你最好永远都别懂。

 

天快亮的时候,我扶着方俊生去厕所清洗,他终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极力拒绝了我进去帮忙的请求。我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说话,生怕他一个疼痛与体力不支就晕了过去。在他偶尔回答的细小空白里,我还是听见了他努力压抑地痛呼。

方俊生冷不丁地冲我说,“等天大亮的时候,你去帮我探听探听张显宗到底怎么着了吧。”我点头说哦,没别的话,夜里张显宗的行为显然冲动又不计后果,可朝天发射的火药里面,丝丝缕缕都裹挟着他对方俊生的真情,让我对他的操蛋行为根本恨不起来。方俊生听我反应不大又补了一句,“我跟这兵痞子,这辈子算是缠不清了。”

 

(5)

 

虽然我们步步退让,但日军的铁蹄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梨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朱红色的上好实木柱子被人滋了尿上去,泛起一圈圈褪色的痕迹,雕梁画柱的舞台围栏被拆得七零八落,日本兵在台下面守着方俊生出场,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后来顾司令作保把张显宗从司令部捞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据说顾玄武花了不少银子,张显宗咬着牙跪在他面前让他抽了鞭子,又被他紧攥着肩膀扶起来。“乱世里啊,”顾玄武念叨,摸着张显宗破碎衣衫中透出的条条鞭痕,“显宗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

 

方俊生在一天晚上急匆匆地收拾行李要走,我拦不住,也摸不着头脑,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递大包小裹。“往苏州去吧。”方俊生说,“上海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临出门那会儿,张显宗来大门口堵方俊生,当年那棵落瓣的树又拔节长高了不少,将他整个人都掩映在巨大的树影当中。方俊生拦住我不准我上前,他们的谈话声就这样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只能听见方俊生说,“唱粤剧的角儿多得是,张参谋何必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又听见张显宗说,“不如我投了日吧,好歹能护你一世周全。”方俊生突然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你要是敢做对不起老祖宗的事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后来争吵声音渐息,我听到了一声极力掩饰下的抽泣划破夜的安宁。

 

(6)

 

傅家班在出城的时候就遇上了土匪,我跟方俊生被人群冲散,他脸上被晃着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我的手臂被人绞在身后,嘴里塞了抹布,这让我的所有挣扎呼喊都毫无意义。我在心里深深地痛恨自己,并且终于明白张显宗说为了保护方俊生宁可投日是怎么一种悲壮,或许我对方俊生的爱从始至终都不及张显宗之万一。

 

(7)

 

战争结束之后又有战争,战争终于被平息下来,斗争又悄然而至。人与人的厮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当我再次走在春光和煦的上海街头的时候,这里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上海滩,而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山河破碎百废待兴,但人们的脸上却都透着畸形的亢奋。

 

我以进步青年的名号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着装,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爱过怎样的人,和我内心深处隐藏的诸多秘密。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遇到了在街头怀抱着一大沓信纸的方俊生。

我们辗转找了好多家茶铺,它们都被贴上了标语和彩旗,以往最新鲜的春茶早就不见踪影。我特地喊老板烧壶热水招待方俊生。“没这么多讲究了,嗓子早就毁了。”方俊生低头转着边都磕了的小茶杯。当年他对待饮食极尽严格,茶水都喝得极少,只是偶尔泡些罗汉果胖大海,最多的时候就喝温热的白水。水的产地当然也有不少讲究,都是专门找城西送山泉的老汉用平板车推过来的。

 

我看方俊生肩上都打了补丁,即便是在春天,这样的布衫也过于单薄。他素来怕冷,以往的冬天汤婆子离不了手,冷极了,我就把他的脚揣进怀里给他暖。他见我要掏钱给他,便扯住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动作。“小满,我现在也有了其他混口饭吃的玩意儿。”

方俊生在土匪窝里被藏了几年,搞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块好地方,又叫军队解救出来,回来的时候上海已经变了天。戏剧自从建国以后就似乎石沉大海,闷头一心奔生活的人们没有闲钱也没有闲工夫去欣赏,梨园拆成了纺织厂,方俊生现在就靠给别人带笔写信和偶尔手抄书籍过活。

 

(8)

 

“显宗跟我同住的。”方俊生呷了口水抬眼看我,似乎还是喧嚣的后台,我取了茶碗躬身给他饮场。“他曾寻我几年,南征北讨,而身子在打仗的时候也搞坏了,阴天腿疼晴天头疼。心里不痛快,还不是得靠我陪他说说话解闷。”

我能想象,在低矮即将倾颓的砖土房里,方俊生就着豆大的油灯和窗外亮堂堂的月亮,给张显宗读他正在抄写的书。张显宗戎马半生,有过英姿飒爽的辉煌年代,也曾经差点就走了错路。而今他只是闭目听着,听着方俊生已经不复清亮的嗓音。方俊生或许会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而张显宗那个空有一膀子力气的武夫,一定会靠着床笑方俊生酸,再拍拍床边让方俊生来坐,给他按摩悬垂过久而酸痛的手腕。

 

“他要走的那天,突然说想洗个头发。”方俊生的话将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他年轻的时候最爱干净,我就没见他衬衣跟头一天重样过。”于是在张显宗最后的时光里,就有了方俊生温柔的动作和细滑的水流,甚至有暗香的洗发膏的味道。张显宗说,“小东西,你真好闻。”

这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在方俊生躺在柔软床褥中的清晨,他掀开门帘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说。方俊生爱在屋内焚香,又经多年胭脂油彩浸润,身子内外都散发异香。张显宗就逆着光站在阳光倾泻而下的源头,方俊生只能看到他俊朗的剪影,那副高大挺拔的影子说,“小东西,你真香。”

 

“在我出去倒水的时候,他就走了。湿着头发,肯定又要头疼。”方俊生说得很缓慢,语气平静地像是抱怨最普通的一件家事。连我都听得眼角发涩,他的语气却一直不痛不痒,只是他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我说我只记得那年初春张显宗日日清晨在树下等他的样子。方俊生笑着说那蛮好的,所有落魄的、狼狈的、失意的,都不是他。

 

(9)

 

后来方俊生婉拒了我邀他去我家住的请求,他说他也就是这么几年的事儿了,没必要再最后拖累上我。他只是给我留了个地址,说等他去了之后,那卷草席要将他与张显宗合葬。方俊生说他这辈子不配当我的爹,也没把我养得多好,只是求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务必了了他这桩心愿。

我识得那片坟场,在上海近郊一带,据说风水很好,想来也不会便宜。我不知道方俊生写了多少蝇头小楷才换回了这片方寸之地,只留他与张显宗共享。市井皆传那块地儿一到暮春就有大片大片的落花,清明时节,雨水花瓣俱下,凄美至极。见者落泪,闻者伤心。我知道方俊生终会穿越这片花雨而去,抚开张显宗肩头的落花,与他交颈相拥。

 

而我终生并未婚娶,只因我所爱之人,终有被爱的归宿,我想这也是我红尘乱世中的幸运吧。


fin.


——


其中拦下油头公子、住在一起和临终洗头梗来自《夜奔》。

黄子雷x林冲真的虐得没有我,也美得没有我。

没有看过《无心法师》只是搜了一些简介,补充了基本设定,

因此这里的张显宗没有黑化。

“小满”借了老九门八爷家小厮的称呼,希望他不要介意。

介意也不要算死我好吗?


咸鱼太久,难免手生,请多见谅。

而真的太喜欢民国了,感觉怎么写都不够。

写完了很喜欢文中的“我”了。


冷圈拉郎多艰,还请各位太太多多割腿。

感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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